第三六五章 你以山河做配 (第1/3页)
“……写情与万里兮,精思于一隅……”
谢荀嗓音清雅空渺,曲不成调,开口间随意率性,一路且行且唱。声音低缓处徘徊顾慕,拥郁抑按;激昂处遒劲有力,响遏行云。
他微醺泛红的脸容,挂着放纵不羁的笑意。披散凌乱的长发,松垮半挂的玄衣,将他孤傲骨性展现得尽致淋漓。他似醉非醉,疯癫而叛道,却又予人脱尘离俗之感,宛如摆脱长年羁绊的野鹤,归于自然之后,释放出久困于心的野性与自我。那捆绑束缚着他手腕脚踝的铁链,全然形同虚设。
这样的谢荀,不是谦谦有礼的他,不是光风霁月的他,不是阴险狡诈的他,是一个陌生又真实的他,他自己都要险些忘记的他。
看着这样的谢荀,无人不惊骇到陷入哑然无声的沉默。看他铁索加身,边幅不修,却无人觉得他狼狈,觉得他不堪,甚至无人记起,此时他是一个被游街示众的囚犯,随时丧命的死囚。
长阳街邑这头,到那头,谢荀走过之处,唱过之处,昭然凝留下的,皆是他放诞绝傲的风骨。
秦楼安站在黄雀楼中,看着如此行止放旷的谢荀,亦不能免俗地陷入短暂的静默沉思。很快她又回神,极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的动向。
虽然谢荀此番作为自然随性,毫无刻意彰显风骨的痕迹。但谢荀此人惯会引人耳目,蛊惑人心,他的一举一动,都容不得秦楼安轻视。
若他此次纵酒放歌,与除夕岁宴上与月玦琴瑟争鸣乃异曲同工之用,将所有人目光吸聚在他一人身上,以此为萧昱创造有利的救人之机。
秦楼安双眸顾盼生辉,将四周打量一遍后,未曾发现有可疑身影。
看向身旁月玦,他像丝毫不在意谢荀的反骨叛逆,瞳黑如墨的双眼似随意,又似谨慎地,间或转动着,将整个局势俯瞰在他自己眼底。
秦楼安见此愕然。
原来哪怕她走神,他亦一直保持高度清醒,不为外物他人所动,静默敏锐地掌控着全局。
望着驶过黄雀楼前,又渐渐远去的队伍,静静看了片刻,月玦脸上露出了然明悟的浅笑。
“公主且安坐,今日萧昱必不会前来搭救。”
月玦的语气随意轻缓,然却十分笃定自信。
尚不及秦楼安问他为何如此确定,他已身姿慵懒地靠回椅中,专注于摆弄瓷碟中的瓜子仁。
秦楼安还在因昨天之事对他心怀气恼,现在便对他这副洞见先机的作态十分不服,她继续站在窗边,心里想着今天晚上也要把他撵出去。
其实静下心来想一想,萧昱今日不会现身搭救谢荀与司马青鸿,乃是预料之中的事。
萧昱虽以深不可测的武技与赫赫战功扬名天下,不认识他的人,大抵只认为他乃一介武夫。然秦楼安对他认知要深透上一些,除了武功,他亦是心思缜密的谨慎之人,绝非头脑单纯的莽夫。
如此明显的诱敌之计,萧昱定然一眼识破,亦知晓等待他的,是重重包围与埋伏。
即使他明知如此依然有救人之心,也不会莽撞冒险行事。忍辱负重,在她父皇面前俯首称臣这么多年,足见萧昱令人恐惧的隐忍。
他定会选择一个与谢荀救谢容时一般无二的做法——慢慢地等待,等他们疲乏懈怠之机,精心地准备,准备一个完美无瑕的救人之计。
另者,谢荀适才吟唱的歌曲,她曾仔细聆听其中词句。隐约间,歌中传达之意,大有宁愿赴死亦不损清忠节操之意。
谢荀是谢白鹤的后人,谢白鹤是萧亭之臣。追根溯源,谢荀应奉萧昱为主,他既有保全清贞气节之志,定然不愿萧昱因救他而以身犯险。
且听他歌中唱道“可屈可伸兮,能幽能显”,饱含之意已然显露无遗,此便是让萧昱莫逞一时之强,莫出一时之气,莫要不顾大局冒险救他。
谢荀有自舍自弃之意,难保萧昱没有忍痛割舍之心,或许他压根就没想过要救谢荀与司马青鸿?
萧昱会是如此无情无义,醉心功业之人吗?
“此些瓜子赠于公主享用,请公主莫再生我的气,安坐下来,听我解释我为何借穿谢荀衣物。”
秦楼安站在窗边独自呆了一会儿,月玦起身靠过来,再度将摆放好的瓜子仁递到她眼前。原先的五瓣梅花,此时竟变作两字——楼安。
没想到他竟还有这等别致的心意与情趣。
对望他清透的双眼,想到他肯做这等无聊无趣之事,却只是为了让她消气,秦楼安心里一软,抿了抿嘴唇后接过他手中的瓷碟。
月玦脸上的笑意瞬间绽放开来,如大朵雍容华贵的牡丹层层盛放,美艳摄人到了极致。
拈起一粒瓜子仁塞进嘴中,秦楼安慢悠悠地咀嚼品味,特有的果仁油脂香气顿时在口中蔓延。
“那你解释,我听着呢。”
月玦微微点头,说道:“公主可知代衡有一谋士,名唤长琴?”
秦楼安看着他眨眨眼,不解摇头:“不知。”
“待我与公主细说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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